贰叁

极恶（九）

程铮人生的前十八年，是众人追捧锦衣玉食的黄金年代，人人都爱程铮，程铮爱的人也都在身边。

过了十八岁，运气殆尽，程铮在一个又一个噩耗中迎来他的十九岁。

父亲性侵梁宝晴未遂。
夏木未成年人非法持有枪支故意杀人。
梁宝晴作证夏木是正当防卫，枪是程彦生房里拿到的。
有人借机拖程家下水，扒出程家和谭家勾结非法贩卖军火的丑闻。
丑闻很快被压下，但是谭家的那位灵魂人物突然寿终正寝，恰巧有一朝阳区群众写信检举揭发谭耀君贪赃枉法以权谋私，并附有一张天价支票……
事件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。

程铮在北京的大学里没等到梁宝晴。

即使等到，程铮也不知如何再面对他。无脸见他。

程铮凡人，尚且自身难保，哪救得了美杜莎。

五年后。

看着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，梁宝晴有一点讶异。

男人从下往上打量自己一番，媚眼如丝，梁宝晴被盯的头皮发麻。其实自己和他一点都不像，男人举手投足间的妖冶鬼魅，半分都学不来。

“你是阿晴的儿子？”bill开口问。

“是。”

bill点烟，也递给梁宝晴一支，“找你不容易。”

梁宝晴倚在影像馆的门边，沉默片刻，吐出一道青烟，“我不知有人在找我。”

bill轻笑，“你知唔知有几多人挂住你啊，阿宝。”

言语亲昵却不觉违和，毕竟bill本就是梁宝晴的uncle。

这天梁宝晴提前打烊，安心听钟朗舅舅叙旧。

二十一年前，钟晴在梁启平的酒吧驻唱，认识了一个富家公子，未婚先孕的时候等来情郎的结婚典礼，新娘是副市长的千金黎玉珊。梁启平不问过往，和家中断绝关系也要娶钟晴。但钟晴还是在梁宝晴四岁时消失了，开始梁启平一度怀疑她和程彦生私奔，后发现程彦生也找不到钟晴。

“后来呢?”梁宝晴问。

bill熄灭第七根烟，又点上一支。

后来，钟晴的哥哥钟朗，辞去翻译官的工作，在谭家旗下的夜总会找到门路成为牛郎，花名bill。他花了十四年的时间，周旋在谭家和程家的势力之间，只为等一个机会为姐姐昭雪。

他亲眼看见钟晴死在一个警察的手上，那个警察，就是后来bill的常客，b市现在的警察局局长舒正弘。

不知多少个午夜梦回，钟朗都一遍遍清楚地看见亲爱的姐姐命丧街头，那具青春艳丽的身体顷刻间化作冰凉尸体，被拖上警车带走。

她一生坎坷，死时也不安详，甚至无人察觉，人间蒸发一般。所以钟朗让舒正弘死的极痛苦难堪。死在风月场所的警察局局长，无人敢声张，何况舒正弘和谭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，消息还未等发酵就被封锁，深究不得。

这个表面繁华整洁的城市，背后到底掩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丑事？罄竹难书。

为了掩盖罪行，需要不断用反抗者的鲜血去堵住余者的嘴。

程彦生一直不相信钟晴真的死了，且是因他而死。在两人婚后的偷情中，钟晴意外知晓的程家滔天罪恶的生意，在去举报的路上被舒正弘一刀毙命。懦弱如程彦生，最后屈服在谭家的势力下，他宁愿坚信是钟晴忍不了他的背叛才从他身边逃离，不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。

堕落总比想象中容易。步入中年的程彦生早已变得世俗圆滑，知道那股势力要对好友夏旻下手时，没有阻拦，只是事后收养了夏旻的独子夏木。

夏木一直误以为是程彦生害死父亲，耿耿于怀多年，但程彦生对梁宝晴图谋不轨也是真，所以他揽下所有罪名，还夏木一个清白前程。

之后的事情，bill未说，梁宝晴都明了。

“你自幼丧母，缺乏关爱，居然暗恋程太。”bill突然打趣道。

“你胡说什么?”梁宝晴瞪大眼。

“五年前时黎玉珊看到你发的那些照片好伤心的，我安慰她好久。”bill不要脸地坏笑，“不过她真的好靓，也好好骗。”

“你不是只卖给男人吗？你把她怎么了？”梁宝晴气的口不择言。

“冇啦，我和她是friend来的，”bill收起坏笑，满脸真诚，“只是，你不是要摆脱关于程家的一切吗？现在提到程太，你就激动成这样。”

“有意思吗你，uncle?”梁宝晴瘪嘴，“对了，后来谭家被整垮，那个十二少谭小飞怎样了？”

“他呀，好像被人保了下来，与何家大少出国了。”bill卷起空烟盒，意兴阑珊，“干嘛关心那些不相关的人?阿宝，你不想知道有谁在找你吗?”